寒食东风
再有几天就是清明节,昨天正好是周日,和大弟去给父亲扫墓了。每年清明节前给父亲上坟,这是我们家的惯例。坟地在中梁山上,说是扫墓,其实是给坟头上堆些新土,烧点纸钱。真正的意义是表达对父亲不息的怀念。父亲离我们而去己有十六个年头了,无论再忙,作为长子,我每年都要给他老人家上坟,从来没有懈怠过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一年和一年的感觉不一样。犹其是这两年,心里对老人家的怀念就像一杯陈年的酒,越来越浓郁。
父亲去世那年,我二十九岁,感觉身后的一棵大树訇然倒地,失去了可以为我遮荫遮雨的花盖,要靠我撑起这个家,一点点思想准备都没有。两个弟弟都没成家,近两年时间,母亲不能从失亲之痛中解脱出来,家中凡事由父亲做主的秩序没了,家里的一切都不和谐,有点乱,我因此痛苦、无助。父亲离我们而去是在九五年的冬天,按风俗没过三年的是新坟,要在春分前十五天去上坟,三年后就是老坟了,要在春分后清明前去上。九六年春分,我和两个弟弟去给父亲上坟,看着新培了土的坟头,不肯相信我的父亲就长眠在这孤零零的土堆下,忍不住大哭了一场。就在那会儿,父亲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,在大脑里忽然没有了他老人家去世的概念,好像去外地出差一样,因为父亲早些年经常去外地出差。那年我在墓地植了四棵柏树,是在四个角上,心想这是为父亲遮荫乘凉的。三年后,每年的清明前给父亲去上坟,每次都很认真的准备,主要是准备纸钱、香蜡、黄裱、彩签,还有茶酒什么的。纸钱要包起来,在封面上写清楚,纸钱是寄给谁的,是谁寄的。当把纸钱包起来,在上面写字的那会,感觉真的在给老人寄钱,是在弥补生前的欠帐。每年给坟头挑上几担新土,烧些纸钱,茶酒祭奠,成了我们清明上坟程式化的祭祀方式。我喜欢房前屋后有树的院落,所以我坚信:我种的树,能给父亲遮风挡雨,能给他老人家遮住炎炎酷暑,能美化他的居住环境。这么多年,我在坟地植了不少树,大大小小有二十多棵,全是柏树,远远望去,郁郁葱葱,一片浓浓的绿,一片生机。
今年上坟,我心存着一份遗憾,就是没带女儿来,去年夏天女儿要出门去上学,我有个心愿,想带上她来到父亲的坟前,告诉他老人家:你的孙女考上大学了。因为有人反对,没有来。今年我包纸钱的时候,特意替女儿给他爷爷包了一包,很认真的在上面写了“今逢公元二0一0年农历清明寒食节孙女***叩化”。让子女上大学是父亲一惯的要求,正因为他有这样的要求,才让我爱学习,才让我知道鼓励女儿学习。父亲给我说过:“人要不停地学习,学习不仅能改变命运,最要紧的是:你越学就越知道人该怎样活了,你就能想清楚别人想不清楚的问题了。”这是上中学时父亲告诉我的。当时对这些话懵懵懂懂。阅历渐增,体悟越来越深。读书让我知进退,懂取舍,有良知,让我从容、恬淡,让我受益今生。父亲,你给我的何止是这些?你也曾经有职有权,可去世时没给我们留下分文存款。没有贪念,凭良知为官,是你不渝的信条。这信条,也渗进我了的骨髓。
昨天风很大,墓地的那些树倔强地站在那里,任凭风吹尘起,却是铮铮傲骨。我仿佛看见父亲依树站立,他依旧那样慈祥,笑容可掬。“寒食东风御柳斜”,吹老的是娇柔的皇家柳,却吹不老我们对父亲的思念,吹不老一代一代骨子里流着的血。
作与2010年清明